做梦也想不到,自己的生死,弘时的前程会拴在一个将要死了的四阿哥身上。李怀萍惊恐万状的盯着皇后黑漆漆却又空洞洞的眼珠,惊愕的好半晌不会做声。末了,她才哀婉的低咽一声:“娘娘,臣妾糊涂了,此事万万不该行事。只是现在如梦初醒,也已经悔之晚矣。倘若四阿哥真有什么不测,臣妾必然一力承担罪责。只求皇后娘娘念在臣妾多年侍奉皇上总算尽心的份儿上,万万要保全弘时啊,臣妾谢皇后娘娘大恩。”
静徽掸了掸衣角,松乏了眉宇:“若你真有不测,本宫会的。”
“娘娘。”映蓉隔着门小心道:“苏公公方才来传话,四阿哥已经醒过来了,御医瞧过,说没有大碍,请娘娘放心。另外,皇上已经下旨,复了熹嫔的妃位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静徽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,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。直到瞧着面前跪着的齐妃,额头上密密的布满一层汗珠,才叹息:“你起来吧。”
“谢娘娘。”李怀萍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掏空了,人晃晃悠悠的直不起腰来。
“齐妃,本宫知道你的心思,正因为知道,才不得不多说一句。”静徽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,少不得惆怅:“你能走到今天,实则是不容易。当年在府上,你独占鳌头过,而今,你膝下有子有女,又居于妃位,总算是福禄双全了。然而这一路走过来,有多险,有多难,除了你自己之外,没有人更清楚。本宫劝你,无论如何都不要拿着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去冒险。宫里这条路,从来是看不见尽头的,非但看不见尽头,就连下一刻会发生什么,也没有人敢说。好好的守着你有的过日子,才是最稳妥的,懂了么?”
李怀萍连连点头,捣蒜似的。末了,才吃力的开口:“多谢娘娘教诲,臣妾必然谨记。”
“得了,你回去吧。”静徽唤了一声映蓉:“好好送齐妃出去。”
待到人退下,她的脸上才显露疲倦之色。眼见着贵妃一日比一日得宠,身边逢迎献媚的宫嫔也越来越多,静徽心里当真是不好过。非但如此,她身边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。武氏不争气也就罢了,连齐妃也这样不让人省心。暗中拉拢的那一个,又无论如何软硬不吃,当真是叫她不知该如何才好。
“娘娘,小厨房熬了些清火的菊花茶,您尝尝。”映蓉送了齐妃,折回来给皇后奉茶。见皇后愁容满面,心里也是难过的不行。“娘娘,您别多想了,事情早晚都能解决。”
静徽端起了菊花茶,抿了一口,茶是温热的,入口带着一股菊香清苦,却又饱含冰糖的甜凉,叫她舒服不少。“本宫如何能不去想呢?贵妃是如日中天,越发的显赫了。本宫却如同凌风的枯叶,飘摇不几下,就怕要随风而去了。这后宫,早晚是年氏的天下。”
“不会的娘娘,您曾经不是说……”映蓉不敢宣之于口,故而忍下了嘴边的话。“只是要等些时候。来日方长的,娘娘从不是争朝夕之人啊,何必急于一时呢?”
心里太压抑了,静徽何尝不想能恣意宣泄一回。“映蓉,你知道么?本宫打从心里羡慕年贵妃,她有了皇上的宠爱,有自己的阿哥公主,还有一手遮天的权势,有显赫无比的母家。这些都不算,她还有一张千娇百媚的容颜,哪怕是十多年了,皇上对她的在意也分毫不减。或者这么说吧,跟别人,皇上走的都是情面上的,跟她走的却是心。
本宫真的不知道,何以她一个人能占这么多好事。几辈子才能修来这么好的福气啊?为何那本宫的孩子就养不大养不活,她的却能?你知道么映蓉,每每抱着福惠的时候,本宫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弘晖……”
皇后是真的伤了心,映蓉却不知道该怎么宽解。“娘娘,若是您心里真的难受,就别忍着了……哪怕是打骂奴婢一顿,出出气也是好的!”
“从进王府的前一晚,额娘就叮嘱我,身为福晋,除了要有端庄仁孝的姿态,还有有一颗宽大的胸怀。即便真的忍不了,心里痛不可当,脸上也万万不能显露出来。这么多年了,本宫一直记着额娘的话,喜怒不形于色,渐渐的,连怎么宣泄自己的不满都忘了。在皇上面前,本宫只有贤惠之名,若是连这点好处也没有了,本宫还能拿什么换皇上片刻的垂注?”
映蓉往皇后的茶盏里蓄满了水,眉头一皱:“娘娘,坐以待毙不是好法子,可冒进也未必就好。奴婢以为,既然齐妃这么有心思争斗,倒不如推了她出去,凡事有她顶着也就是了。来日,齐妃若是能斗垮贵妃,那咱们就省心了。若齐妃不济了,娘娘只管再想个法子,一并了断。免除后患。”
静徽轻柔勾唇,表示赞同:“齐妃不似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。她盛宠之时,都晓得讨好本宫,何况现在。之所以这样激进,只怕她早就知道本宫终将有一日容不下她。”
“那娘娘的意思是……”映蓉听皇后这么说,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,少不得问。